我趴在教室后窗的窗台上，望远镜的镜片上蒙着一层薄灰——这是我第三天在这里“蹲守”了。体育老师李默正带着初三（2）班跑步，他的运动裤裤脚卷到脚踝，小腿肌肉在阳光下绷成好看的弧线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浸得贴在头皮上，却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姿势，像棵笔直的白杨树。
起初我只是好奇：为什么这个总板着脸的男人，会在课间给晕倒的女生递温水？为什么他训练我们蛙跳时，自己先示范了一遍又一遍，膝盖都磨破了皮却笑着说“再坚持十秒”？直到上周，我在操场角落捡到他的笔记本，扉页夹着的照片里，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篮球笑靥如花——那是他去世的妹妹，去年因心脏病离开了。原来那些看似严苛的训练，是他想把妹妹未完成的梦，悄悄种进我们的青春里。
今天的风裹着桂香钻进窗户，我调整望远镜焦距，看见李默正蹲在跑道边系鞋带。突然，一只橘猫从灌木丛里窜出来，蹭着他的手心。他愣了一下，随即露出罕见的笑容，从口袋里掏出块火腿肠掰碎喂它。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那一刻我突然懂了：原来那个在操场上叱咤风云的“铁血教练”，心里也藏着柔软的角落。
放学铃响时，我收起望远镜往家走。路过器材室时，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笑声——是李默在和几个女生聊天，手里拿着本相册，翻到某一页时，他指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说：“看，这是她初中时参加市运会的照片，比你们现在还疯呢。”女生们哄笑着围过去，我却站在门口红了眼眶。原来他记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模样，就像记得妹妹的笑容一样。
那天晚上，我把望远镜擦得锃亮，放在窗台上。第二天早自习前，我敲开器材室的门，把一本崭新的笔记本递给他：“老师，听说你喜欢写训练日记，这个给你。”他接过本子，指尖碰到我的手时微微一颤，抬头看我时眼睛亮晶晶的：“谢谢，你……怎么知道？”我没敢说偷窥的事，只笑了笑：“因为您教我们的时候，比谁都用心。”
后来我再没去窗台“蹲守”，但每次经过操场，都会看见李默带着学生在跑道上奔跑。风掀起他的衣角，阳光落在他肩头，而我忽然明白：有些观察不需要望远镜，只要用心，就能看见藏在严厉背后的温柔。
如今那架望远镜还躺在我的书桌抽屉里，镜筒里积了些灰尘，却始终映着那年秋天，一个男孩与一位老师之间的秘密——那不是偷窥，而是一场关于理解的相遇，像操场边的梧桐树，默默生长，枝繁叶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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